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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客與亂碼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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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大街的人行色匆匆,仿佛都急著趕往他們各自目的地。只有喬幸在街上茫然地走著,直到腳也酸了,才意識出自己竟然無處可去。

路上熙來攘往嘟著唇抖著臂肉滿街討生的勞動群眾,大概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成了一個衣著入時樣貌姣好女子羨慕的對象吧。

漫無目標的喬幸,目無焦點地看著從身邊匆匆擦肩而過的人群。盡管她剛醒覺的悔恨沒有多大意義,但這些悔恨也並不會因此離去。

她再一次望向那難得藍澄而顯得誠實良善的天空,但卻無助幫她抹去過多的混亂思緒。

她不知該如何自處,最後決定走進一家食客稀落的餐廳去。

隨便點了餐。

可是捧來的冒著騰騰熱氣逐漸成了殘羹冷炙,她一動也沒動過。

坐在那兒,美好的天氣和美食對她依然一片空白的腦袋一點幫助也沒有,剩下的只有繼續怔忡地失神。

其實,喬幸原先也有份室內設計的安逸專業工作,直到金融風暴席卷起的經濟蕭條,事務所因被拖數導致周轉不靈,最後承受不住壓力只能關門大吉。

她自然即加入成為失業大軍一員。

當然她也曾一度試圖去尋找新工作。

僧多粥少固然是個很好的托辭,但求職這檔子事嘛,在這十多億人口的國家什麽時候不激烈的?重點是,不口渴的人又怎麽會積極地去挖井呢。

也就是那時候,費立連人兼收把她的獨立生活改成同居模式。這對於相戀多年的他們來說,其實也顯得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後來的後來,她閑慌了遂聽從費立的提議進去他的公司,名銜是設計總監。

不過,電視劇裏看到的那些神馬《總裁在上》狗血喜劇戲碼,誠然全沒上演。主要是兩人皆有避嫌的意味,連上班亦分別出門,更別說在職場上有互動的舉止。

這是喬幸想要維持丁點自尊的措施,而向費立提出的建議。

事實上,偌大的一間機構,涉獵的範圍極廣,各部門不缺精英專業人才坐鎮。而像她那麽一個空降員,不言而喻同事個個都能敏感嗅出個中貓膩。

明裏固然沒人會多說什麽,但茶水間的私聊竊語,常在喬幸甫踏進去,同仁們的談話興頭即倏然而止的現象可一窺知全豹。

在她身後,閑言雜語顯然熱鬧得門庭若市。

再說,出眾的容貌既能成為處世武器的同時,也能成為被他人的妄想和先入為主的觀念攻擊的理由。喬幸恰恰就有這種拉仇恨的屬性。

再加上不擅交際的被動個性,被孤立了還被套個裝逼的帽子,天天在辦公室猶如坐針氈。

吃得了鹹魚自然要抵得渴,但每天要面對這種渴死窘逼局面,總歸是可怕的。

忍無可忍,不想重新再忍後,她只好逃也似的辭職不幹了。

接下來,順其自然逐漸變成隨波逐流,遂變相成了費立生活裏的一朵供花。

那時她也只單純地想到,結婚反正是早晚的事,自然也沒想到就如此這般把自己的人生道路給板上釘釘了。

如今徒有再多的悔恨,倘若想再返回到職場上去,自知自己這個前浪恐怕早已被後浪推到沙灘上晾幹了。自己還能找到一職半位的立錐之地麽?喬幸有點若悲若淒地失神起來。

直到待應生前來告知,人家得關門午休了,她不得不離開。

她在附近找到一個休閑小公園坐下,老久也想不到還有可去之處。同居了這些年,回家那也是費立的家。

喬幸不擅結交朋友,因為她發現要跨越某種人際關系的界限時,第一個條件就必須得要分享各自的秘密和痛苦。

她不習慣細訴自己的隱衷,所以她過往與朋友或同事間的關系就無法維持親密,只能是淡淡的公式化停留在泛泛之交,永遠發展不到進一步的深層關系。

這下遂發現素來獨來獨往的自己,竟然沒有可收留可細訴的閨蜜,頓時在這太平盛世裏成了人間最大的慘劇。

這個覺悟令她雙肩垮了下來,連背也駝得像個老太婆,方知道這個打擊到底有多麽沈重。

她想起母親的家。

可是,母親絕對不是個可以隨便驚動得起的人物,沒的只惹來一頓痛罵和斥責。住在未來女婿買的房子裏,母親的靠山是準女婿,不是女兒。

她茫然地不知所措。

“剛被炒魷魚,還是你炒了老板的魷魚?”身邊的空隙位悶聲落下一個人。呃,側頭看到一張臉龐,就是那個適才把她趕出餐廳的待應生。

喬幸看他一眼,原不想搭理他。但見他展露出一副貌似人畜無害的笑臉,又讓人動不起氣,遂悶悶地回應:“憑什麽看不起人?”

“上班時間不在辦公室,這樣發呆著,十之八九離不開這檔子事。”

喬幸看他一副工讀生的模樣,“你不去上班還是上課,多管閑事,好哇?”

“你又知道我得上班上課?我怕你遇到壞人,今天免費當你的保鑣陪著你,可好?”

人帥處處盡顯優勢,人醜的話恐怕這句話足可構成了性騷擾的提堂證據。

喬幸對他頗為賴皮的搭訕,最狠也只是飛出一記眼刀。

他居然不為所嚇,保持繼續悶頭陪坐在那兒,讓市容突增添出一抹略帶暧昧氛圍的景色。

這也難怪普羅大眾的好奇心,一個上下衣著昂貴入時名牌的輕熟女,跟一個背著背包抱著頭盔輕狂模樣的男生坐一塊,又怎能怪路人皆成為小說專家,爆發的聯想創造力自然翩翩飛得海闊天空起來。

過了好半晌,他忽然說:“與其幹悶坐徒謀殺時間,不若我帶你到一個好玩的地方。”也沒經人同意,徑自拉起她的手就走。

走到不遠處,一輛宛如龐然大物的重型摩托車前,他不由分說從邊廂裏取出個頭盔給她戴上,並細心地替她拉緊下巴的帶子。

她木然地任由擺布。

喬幸沒騎過摩托,把裙子的邊緣拉攏收緊壓到大腿底,此刻才遲鈍地滋生出一絲膽怯,畢竟早已過了青春少艾可承受刺激的年齡呵。

他一面發動機車,一面掉頭警誡她:“抓緊呵。”在一聲引擎怒號中,已往前沖去了。

喬幸半撲狀緊貼在他身後,有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

這是個年輕強壯男子的身軀,汗味中微微散發出一種純質肌肉的溫度,似乎糅合著放肆男孩的狂野和彪悍男人的可依賴暖意。

費立從沒給過她這種感覺。在他倆相處的生活模式中,好像一切都顯得相敬如賓得按部就班、單調平穩且有條不紊的。

最不可思議的是,費立仍習慣穿著工整套式的直紋睡衣。盡管他每次回家的時間她已入睡了,但早上他出現在眼簾的第一幕總是這副模樣。

也許同居太久,日覆一日累積出來的倦怠感重擔,讓他們各自找到自己習慣熟悉的位置,乃至再也沒有激情去探索戀愛經緯的所在地。

不知其他男人是否都這樣?反正她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其他男性。

在周邊的男生尚對她還在發動模棱兩可的暧昧邀約時,而她則手腳無措地窮於應付之際,費立已眼明手快地,單刀直入就手到擒來把她直接給拿下了。

初戀的甜蜜和穩定感,讓她心無旁騖,專心接受宿命似的打算與他共度餘生。

可現在身前這個狂野不羈的男人(還是男孩?),肯定不一樣吧?

驀然莫名產生出這麽一個想法,就算沒人見著喬幸天然就臉紅了起來。

一陣軟麻酥的刺激卻使得罪惡感接著襲上心頭。

縱使在千鈞一發這種狀況,她仍在被一絲投梭之拒的理智微微牽拉著。

清醒地感覺到自己有一只腳已快偏離出正常的軌道了。

腦子念著一千遍:停下停下…可那顆心卻偏朝相反的方向奔去,動作更逆行地豁了出去,雙手不由己地使勁緊緊環抱著身前那結實的腹肌…

機車飛奔了一段路出了大道,遂而拐入一個充滿林蔭的郊外蜿蜒小徑。

沒會兒,終於停下,出現在喬幸眼前的是一條小溪。

淡薄的陽光透過一片葉縫,稀稀落落灑下潺潺流水上,清澈見底有小魚群擺尾地游來游去。

喬幸瞇著眼看呆了。他卻已踢掉腳下的球鞋淺涉其中,招手喚她。

喬幸看了一眼腳下的高跟鞋,有點手腳無措。他回走過來,蹲下,一手抓起她小腿一手把高跟鞋給抻甩掉。

喬幸來不及驚呼出聲,雙手自然警急搭上他的肩圖站穩…

“這裏也像女人的青春,很快消失無蹤,你下次來可能就只能看到一棟棟的摩天大樓了。”他拉下扶在肩上的手,一面牽往淺溪行去。

你這什麽意思?但看著那張稚氣十足確比自己年輕一輪的樣貌,她遂把話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冰涼的水在足踝流動,小魚四竄,童年的一些湮遠記憶晃然浮現腦海。

父親在她未及十歲那年因病去世,此後她與母親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不盡然是物質生活方面的變動,其實更甚的是精神方面的壓抑。

母親對於抒發思念已逝世丈夫的情緒,似乎以一種自苦自虐的方式呈現,甚至微小如一個開心暢意的笑容也倍深感愧疚。

本來少了父愛的童年缺陷,母親不但沒有彌補,卻越發地鉗制她的一舉一動。母親刻不容緩的迫壓,簡直讓人透不出氣,而且還是出乎關愛她的天大理由。

這刻,喬幸突童心大發,把雙掌捧成個撈子試圖去撈魚。

精靈的小魚兒豈是那麽輕易上當,她卻樂在其中不厭其煩與它們玩抓迷藏。

倏然臉上遭一把冷水潑濕。

擡頭就望到他滿臉促狹,在陽光下閃著耀著無邪的模樣。

頓時某種時光穿越的荒謬感陡然而生,讓她恍然掉進了青梅竹馬的孩提時空艙。

噗,她不甘示弱也撈起一把水反擊潑回去。可憐的小魚兒,在兩人嬉水鬧戲中無辜被殃及,只得四處窣逃。

嬉鬧了一陣子,喬幸覺得有點累了。

小溪猶在,可她的青春已不覆存在了,轉眼三十在望呀。

她若有所思地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

他挨近過來,順手拿起自己的背包,掏出一個包子將它撕成對半,遞給她一份。

她搖頭,示意不要。年輕多好,無憂無慮無牽無掛,就像他。

自己的青春都到了哪裏去了?

傾銷賣斷了給費立,還是自己的無知?

“發呆是你的專長嗎?”他的手指輕劃過她臉頰,把一綹不聽話的發絲撥去她耳後,輕柔地順帶劃過她耳垂…鼻子…唇上…停在下巴。

喬幸有點受驚,微張著嘴。

但他已托起她下巴,不辨菽麥地把自己的雙唇覆蓋上去。

她強力掙紮,擺動被鷙強捧在他掌中的頭部,閃躲著那唇部的攻擊。

他放開了她,低頭無言。

兩人之間的情況,有點類似小小爭吵餘韻似的尷尬。

稍後,他遂輕聲地吐出:“對不起…”

喬幸心裏怦然一動,唇部的炙熱感猶存。

對於剛發生的事故,也許自己該負上大半責任——至少作為一個成年人來說。喬幸愧羞多於慌張。

“我們這就回去,好不好…”她帶著哄孩子的口吻說。

原本已冷靜下來的他,卻像突遭這句話在心中狠狠給紮了一針。

猛然轉頭望向她,覆雜的眼神,隱約散發出一種感覺,說不忿是輕微,說激怒又太嚴重。

活像個受到嚴重打擊的孩子的表情。

喬幸忍俊不禁,嘴角微微揚起一道弧線來。

他直勾勾地看到她眼瞳去,伸出右手把手掌穿過她的左手掌心與她的五指糾纏緊扣著,覆把頭放在她的肩上。

兩人不發一語。

良久,他微昂起頭盯著她的嘴唇,悄悄移近,輕輕覆蓋上去…

這次她沒有推開他。她不是被征服,而是自我放逐地溶化在他的不羈的熱情裏,以及,被費立暴露出來的恥辱感中…

有人說,愛情是一種病毒,悄悄棲息潛伏著,直到有天發現你虛弱無法抵抗時便爆發成為無可藥救的病癥。

愛神的所在,主理的似乎專為際遇而不是為理解而設計。

是故,滾動刨根的模式去追究,恐怕僅是徒然的多此一舉。

喬幸已分不清那個叫愛情的病毒,到底是破門而入還是逃脫出來的。

也許,都不是。而是,打從她出生起“渴望愛”這個囚犯就待在裏頭,此刻它釋放了自己,從她身體的監獄逃脫出來了…

她過慣孤獨的生活,無法簡單理解出這種她從沒有過的感覺。

她隱藏的人格有著一顆千年深埋在冬季地底裏被冰封的欲望種子,仿如突遭到一股暖流的沖擊,沒聲息的被天然帶動破殼冒芽萌長了出來。

語言倏然變成了兩人之間不需要的抽象東西,腦袋各部門操作功能暫停擺了,只剩下感官在相互的動作上體驗著既笨拙幼稚又露骨的愛的交流。

微風吹拂林蔭的葉子,發出細微的搖動聲音。

頃間,牽動了喬幸心裏頭的一絲理智。

於是,她想著要推開他,不意,混沌的無力感卻轉變成了沖口而出的是:“別留吻痕!”

他擡頭看到她眼裏,再次把唇落在她的唇上…..窸窸窣窣碾碎了一地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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